“只是想到胡姬走在上京城街上的架势,即使是乐府诗里的罗敷也不遑多让,同为南楚北胡中的人,相信楚姬也不会差。”/p
“……”/p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十足,容胡姬话里带刺,段祺恩虽不愿与她多计较,但开口讽刺还是无伤大雅的。可不料胡姬只是一愣后便笑道:“郡主想多了,南楚北胡四字,楚姬虽居前面压了奴家一头,但是走在街上是万万不会像奴家这般的。”胡姬坦然一笑,“毕竟,楚姬多才,却是无颜啊。”/p
可这句话差点让段祺恩一口茶噎住,面前这人是何等大言不惭才会说得出这话啊,正待她想开口继续讽刺,胡姬又娇笑着来了一句:“而奴家,却是无才啊。”/p
段祺恩沉默,继续捧着杯子抿茶,她已经无话可说了,胡姬这疑似实诚的劲真是好一把膈人的好武器。/p
“恩恩!”/p
正当场面又要陷入僵持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段祺恩循声望去,却是一身劲装的月琳琅,只是一贯认真的表情染上了几分凝重。/p
“怎么了?”段祺恩见她这表情,也是一惊。/p
月琳琅神色复杂地看着人群涌动的方向,一字一顿地说道:“昨天那个小姑娘,要告御状。”/p
“啪——”月琳琅此话一出,胡姬连忙起身,鲜红的袖子带倒了粗瓷杯,茶杯沿着木桌滚下了桌子,碎成几片。/p
段祺恩反应没这么大,但杯中不多的茶水狠狠抖了一下。/p
“你没看错?”段祺恩这么问着,自己却也已经站了起来。/p
月琳琅侧身让道:“绝对没有看错,她已经擂响了宫门前的那面鼓,文武百官已经赶到不少了,估计皇帝也快到了。”/p
胡姬愤然地一拍桌子,风急火燎地往宫门的方向敢去,在人群中,如同一团烈火。/p
“欸!姑娘你打碎的杯子要赔的!”店家连忙喊道,但胡姬哪里还管这么多,段祺恩只给未汐使了一个颜色,未汐便走过去与店家交涉。/p
段祺恩便催着月琳琅带她过去。/p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段祺恩虽然是一路忙着赶向那里,但还是忍不住问道。/p
月琳琅语调毫无起伏地答道:“公子与我见到那姑娘击鼓,本不是要我找你,而是去风月馆找胡姬,我正赶在路上,胡姬装束太显眼,半路就看见了,也便撞见了恩恩。”/p
“……”原来如此,段祺恩放下心,自己不是被跟踪就好。/p
但想到董红裳击响了宫门前那面鼓,双眉便蹙得更深了。/p
之前在登临院时,上官大学士就说过,登临院那面登临鼓若是无用了,百姓冤屈就只有最后那面鼓,也就是宫门前那面鼓了。/p
但是,敲响那面鼓是有代价的,因为它一旦响起,惊动的就是当朝天子,所以,每当宫前鼓响,都是惊人的大事。/p
董红裳啊,没想到你竟会走到这一步!/p
怀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段祺恩跟着月琳琅来到了宫门前,聂白已经在这里了,他那一贯玩世不恭的脸上浮现的却是另一种表情,凝重,微怒,那把玄机扇被他捶在手心中,纹丝不动。/p
“公子。”月琳琅叫他,聂白才回头看她,目光一触到有些狼狈的段祺恩,唇边便扬起一个弧度,接近于嘲讽的弧度。/p
“现在来了也没用了。”聂白扭头,继续看着董红裳的方向,那小姑娘依旧是鹅黄罗裙,在这样微寒的天气里看着都有些单薄,偏偏她腰杆挺得直,直视着宫门的方向。/p
胡姬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一身红衣夺目得红,从段祺恩的角度看,她好像气的不轻,看着董红裳的双目简直要喷火一般,看起来刚才定是说了什么。/p
宫墙上聚集的官员越来越多,段祺恩仔细看去,自己的父王也在其中,不多时,一道明黄的身影出现在宫墙之上,不用想便知道是安明肃。/p
与此同时,众多百姓见到龙颜,连忙跪下山呼万岁。/p
“都起来吧。”安明肃含威的声音顺着风声从宫墙上传来,又是一阵山呼,众人起身,除了董红裳。/p
段祺恩悄悄往城墙上看去,明黄的身影旁还站着一道玄色的身影,凭身形以及模糊的相貌,她就可以断定……/p
是天佑!/p
“估计这姑娘敲响了鼓时,百官还没下朝呢,不然怎么会来的这么齐整。”聂白轻声说道,可讽刺的语气却是一点都没被消磨。/p
段祺恩只觉得浑身难受,从胡姬到聂白,语气都如出一辙,嘲讽,毫不留情的嘲讽。/p
这时,宫门开了,几个士兵模样的人抬着一块板子出来了,段祺恩分明看见董红裳的挺直的身板颤了颤。/p
待那几名士兵将板子撂到地上时,周边的人都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赶到了的未汐看着木板上狰狞的铁钉,牙关有些打颤:“郡主……这不会真是……”/p
段祺恩没有说话,紧盯着那块钉板,手指攥紧,那些铁钉在惨白的日光下泛着寒光,在这一幕面前,所有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p
而董红裳却站起来,故作镇定地走上前,段祺恩知道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姑娘的害怕,因为她的姿势极为僵硬。/p
似乎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她一咬牙,烫了上去。/p
“噫——!”身后未汐立刻别开脸,还有不少人也别开脸,要么垂下了头,不去看那血腥一幕,只听见铁钉刺入肉里的声音,以及那小姑娘低低的悲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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