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散何处丘野葬香魂1(1/1)

下葬的日子，阴云密密地布满了天空，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士兵们将尸体并排摆到挖好的大坑里，身旁传来一袭白衣的梓姜的嘤嘤哭泣的声音，同样穿着白衣的皎颜跪在地上身体一动也不动就连眼皮也不眨一下，静静地，就像一尊雕塑。

她静默地看着坑中安静的躺着的一剪梅，依旧好看如往常，肤若凝脂，发如黑云。不像死去多时的人，倒像是往日里她带着收集的晨露回来看见依旧躺在床上的娘。只是，她再也听不到她起床时的呼喝声了……

樊清走过来，看着她的模样，温柔地说道：“姑娘还请节哀，令堂即是聂将军的遗孀，不如将令堂迁回王都与聂将军的衣冢合葬？”

皎颜抬头看着樊清，眼里一片空洞，随即一笑，低头说道：“不必了！娘，不在乎的！她连我都不在乎了，又怎么会在乎一堆衣物！我也不想她孤单守在那里……”

樊清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言辞。

梓姜拉着皎颜，哭声道：“皎颜，别这样！”

皎颜回头看着她，眉头轻触问她道：“那，是哪样？哭吗？”

这时，士兵们用铲子挥起土，盖在他们身上，一下又一下，先是脚，腿，再是身子，最后连脸也被盖住了。梓姜捂住嘴巴，失声痛哭，与亲人做最后的离别。

皎颜始终安静着，看着士兵们将坟墓盖好然后离开。她站起身来，表情木木的，眼底空洞一片，让人觉察不出她的哀伤。她走到坟前，然后跪下，脸轻轻地贴在土地上，然后闭上眼，抿抿嘴角露出腮边的两弯梨涡，神情安详。

在土地之下埋着的，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至亲之人，从今以后，阴阳相隔。

凝霜皱眉，不无厌恶地轻声说道：“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羟野叹了口气，说道：“常人若是遭遇这等变故怕是早已心灰意冷了吧！”情郎不再，母亲自杀，无家可归，让当初那个语笑嫣然的渔家女变得如此沉寂。

梓姜上前拉起她，哭着说道：“皎颜，别这样！求求你，哭出来，哭出来会好一点啊！”

皎颜看着她，目光流连说：“可是，我哭不出来啊！你看！”她使劲用手揪着胳膊，说道，“我哭不出来啊！”

众人一片骚动，都在诧异眼前这个少女，亲人都死了，却一滴泪也没有！如此冷血，恐怕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梓姜连忙拉住她不停在掐自己的手，哭求说：“别这样，皎颜，求你，别这样！你娘如果知道了，她会走的不安心的！”

皎颜看着她，神情如孩童一般，反问道：“安心？难道她选择自杀而留我一人在世上她就安心了？”她偏过头，看着坟墓，笑了笑说，“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听着皎颜的语气，樊清手捂住胸口，疼痛愈烈。凝霜连忙扶住他的胳膊，忧心地问道：“师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凝霜毫无顾忌的放在樊清胳膊上的手，皎颜黯然地垂下眸子，淡漠地撇过头。梓姜忍不住哼了一声，说：“哼，秀什么亲密啊！”

樊清听到梓姜阴阳怪气的语气，不自然地笑笑，然后随意般的抽回手，说：“没什么！”听到如此，凝霜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瞪了一眼梓姜，作罢。

樊清看了一眼偏着头的皎颜，眼中一片复杂。顿了顿，他上前大踏一步，对着三军朗声说道：“今，魏国屠我一城百姓，此仇不报，生不为越国儿郎！”

羟野高举执剑之手，带头吼道：“忠肝义胆，保家卫国！”

众将士志气高昂，随着他喊道：“忠肝义胆，保家卫国！忠肝义胆，保家卫国！”

皎颜靠在梓姜身上，轻轻对她说道：“梓姜，谢谢！”

梓姜心疼地握了握她冰凉的手，红着眼眶，说道：“古罗村只剩下我们了，我不帮我的妹妹我还帮谁！你个傻姑娘！”她语气带着哽咽。

看着当世不可多得的两个人才，皎颜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忠肝义胆，保家卫国！说的真是好听，若家都没了国又在哪里？

雨水点点打在地上，带着尘埃和悲伤的味道。她不想再看下去，仰起头努力的睁大着眼睛，看着天空，像是快要塌下来的样子。

记得，曾经有个人说过，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一定会护她周全。可是，为什么现在，在她最无助彷徨的时候，那个人却不在了？

一滴雨水落下来狠狠地砸进她的眼睛里，惹得她狠狠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目不斜视，表情麻木地离开。梓姜看见她要走，也跟着离开。

樊清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不禁为何，怅然若失，心中好像丢了一块地方，而那块地方他冥冥觉得，是最重要的……

凝霜侧过头，双手紧握成拳。她合上眼，却止不住地浮现樊清怅然若失的眼神，就像根骆驼刺狠狠地扎进她的心里，让她心神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