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狱！”/p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会从梦中惊醒，一度到了不想听人提及这个名字的地步。/p
可这一天真个到来之时，李闯却发现自己心中十分平静。/p
“常言道，树倒猢狲散，你还未倒，可这树上树下的猢狲，却似已逃了不少……”/p
淡漠的声音传来：/p
“半生煎熬，十多年打拼的基业，似乎就要土崩瓦解，你，甘心吗？”/p
李闯缓缓抬头，不知不觉间，他又来到了这处小庙，风雪中，小庙内那似佛似神的泥塑，好像在笑。/p
“其实，这一切，你早该有所预料了。无论是怜生教，还是你手下的那些乌合之众，本就不能作为根基……”/p
泥塑淡淡的开口：/p
“顺时，他们无往不利，逆时，抛弃你，本也是理所当然。更遑论那杨狱，只身推漠北，只手覆二国……”/p
“你若要嘲讽，大可不必！李闯不过龙渊一驿卒，原本一无所有，如今再失去，又能如何？”/p
风雪中，李闯按刀而立：/p
“纵那西北王功行盖世，李闯也不惧他，有死而已！”/p
只是，可惜了跟随的军民……/p
心中黯然一闪而过，李闯转身就走，大军已是开拔，他身为定安之主，绝不能后退半步。/p
“其实，你还有机会……”/p
咔擦。/p
脚下的地砖被一下踩碎，李闯猛然回身：/p
“你说什么？”/p
“塞外一战，天下震动，诸王惊惧。那杨狱已具备鲸吞天下之力，无论是铁横流，还是薛地龙，都不可挡之……”/p
泥塑开口：/p
“但你，却是个例外。”/p
“李某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p
李闯自嘲一笑。/p
诚然，从边关驿卒，成为一道之主，他也曾有过自矜，可这份傲气，在那位西北王的面前，却又什么都不是了。/p
“你或许不信，可事实上。你有天子之气，本是当世潜龙，本该雄踞西北道，/p
本该革鼎大明，称帝大顺，本该……”/p
“够了！”/p
李闯冷声打断了他的话：/p
“神神鬼鬼，玄玄虚虚，你当李某是三岁孩子，任你哄骗着玩吗？/p
这世上，强者上，弱者小，哪有什么本该，哪有什么既定！”/p
这番话，他不是第一次从泥塑的口中听说。/p
最初，他还有几分相信，可到得如今，他哪里还会信？/p
“这些年，你让李某修建的转运台，已修足了八十一座，可结果呢？”/p
“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p
李闯胸膛起伏，若非知晓办不到，他恨不得立时出手，劈碎了这泥塑。/p
十数年里，泥塑曾指点过他多次，而这所谓的转运台，是初见之时，他就开始修建的。/p
依着泥塑所言，此举，可逆转天时，夺回他被窃取之命，然而……/p
“本座所言，句句属实，只是你不听而已。十年间，你至少有三次攻伐西北的机会，可你优柔寡断……”/p
泥塑摇摇头：/p
“一次两次，也还罢了，那杨狱出关之时，你竟也按兵不动，何其之可笑也？”/p
李闯默然。/p
十年之间，他的确有数次机会攻伐西北、龙渊，可最终，他仍是打消了念头。/p
他出身龙渊，族谱之中，足有半数死于异族进犯，让他趁人之危，与异族联手，他着实无法接受。/p
“礼义廉耻，道德律法，皆是上位者用以掌控百姓的枷锁……”/p
泥塑叹息：/p
“三千年里，有人囚母，有人杀父杀兄，有人欺凌孤儿寡母，有人暗害上位……/p
可只要功成，一切，都算不得什么，你悟不到这一点，就做不得人主。”/p
“或许……”、/p
李闯默然而立。/p
“终归，你的命数被破，气运被人夺走，否则，怎会如此优柔寡断？”/p
“够了！”/p
李闯已是不耐：/p
“你又要说什么窃命之言吗？”/p
“你若不信本座，何必在此苦等？”/p
泥塑回之以冷笑：/p
“时至如今，你别无选择！信本座，你尚有一线生机，一搏之力，否则，你见不到那杨狱，就会被秦厉虎碾成齑粉！./p
那头病虎，可是武曲应命！”/p
“呼！”/p
沉默良久，李闯终是无法转身，最终低头：/p
“生机何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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