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卑微日常贰佰叁拾捌 “他那一瞬真的是铁了心要杀我的。”(1/2)

江迟自魏国公府的后院儿独自摸回自己的小破院儿时，已是夜深掌灯时分。

她今早时对瑶姬给她的婢女润姑只说是病倒了。润姑端着洗漱用的温水颈金鹅盆进去时，江迟病怏怏地顶着两个几乎可以与院内风莲枝叶一般青黑的眼圈儿埋着。润姑将她捞了出来，草草的用温水帕子替她擦了擦面颊，见那股子雪白却是是从面颊深处透露出来的，慌了心神去喊瑶姬。

瑶姬没叼她，因为自己也病着，且还是因为冲了魔族在洛阳故意弄得鬼魅煞气，所以青女便极为敷衍的代替瑶姬行事，只是仓促的请了一位名不经传的盲眼医家少年来开药。

那少年的青虹似的一双秀长眸子覆着一层浅淡的雪云翳光，秀若春山桃眉。他甫一见了人会轻轻地合上雪白的手掌，浅眉垂面的，只有唇边始终吊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态。

润姑起初还生疑，觉得这少年似是来路不正般，一头如青玉的发丝只是草草的用了根木簪挽着，但身上的风气与意态却像是仙门的人，修长嶙峋的骨节上有一环浅浅的珠圆玉润的檀印。她后来听着青女的信，将江迟的庭院大门锁起后，方想起来，那像是三圣门里的修佛之人。

少年如何为江迟望的风病先不提，出来时药方也未拿，孤身一人来的，却也是孤身一人空落落去的。润姑问起，他却静静答，药方只能给了苦主，旁人一概是没有资格望的。

江迟像做贼般摸黑狗爬回自己的狗窝之时，便在自己的屋内发现了那张涂金弄梵的所谓药方。她临了卸去身上累赘宽袍，改穿一身单薄些的裙衣，唇角衔起淡淡嘲弄，伸手将药方就着堂堂烛火烧了个干净。

江狗子异常坦然，异常的淡然。她进了屋内，先将榻上的一尊绝瓷雪人用掌力无声箍碎，而后又扫去粉尘，方坐下。

那张所谓药方，只字未提药。

俊秀挺走的金纹行楷，笔笔昭昭，字字江江，边锋曲回圆润勾如蓬莱遗珠拢圆。那笔劲渗骨如刀刃，背面都隐隐洇开了些许的碎金细屑，可没有正儿八经的锈红落款，亦没有称谓。

她清丽冷淡的视线在那几行短如蚁身的断句之上大发慈悲的停留，而后冷笑一声，室内幽幽暗香来，fēng_liú春色翩去字山笔路间。

“三鸟随王母，双童翊子先。”

江迟的一只手还兀自抓愣着一片薄如冷月的绝瓷残骸。那是她三年之后回来时，裴星语托萧宜带给她的。裴星语的身份与出身她一概也不会问，大抵也是算计出了这一点，他也对这个名头上所谓的师妹放了很大的心，故而连这一手都大胆的为她备下。

这绝瓷雪人原是可以代替真人的，只需放入那人的一些身上之物，在凡人眼中更是绝妙，活生生的人一般，只是不会说话罢了。

她装得了风寒，不过为的就是这手。

江迟神绪飘的如火如荼，此刻微微稳定些了，方瞧到案边压着的一角靛蓝衣料。

她撇撇圆润玲珑的唇肉，探出修长两指去夹那月色下的靛蓝——

那是个粗鄙简陋的小童模样的拇指大玩偶，忽而栩栩了起来，顶着满头缤乱如枯蓬野草的犀利发髻吭哧吭哧从一摞蓝皮简朴古书上稳定小小的身子，抬着不过豆蔻女子指甲大小的脑袋，瓮声瓮气地道：“你该不会是看上谢临歧罢？怎么与他唠的这般的晚。”

江迟抽搐了下嘴角，“我，看上他？你知道我今日么？本是说好带他去找薄子夜之子的魂魄，结果遇到了你死对头信山君的人，跟我耀武扬威来了。那货将计就计，引我入鬼魅的境，若不是我忌惮着这一手狠辣的魔族功力，早就被那货用冰凌刺个对穿了。”

那小小的玩偶有一双墨点的粗陋双眸，望上去无神，凭空被月色添点一抹流彩神光。明明只是一张再粗糙不过的丑脸，但却仍然能够看出各种奇异的神色来。眼下那小童玩偶正用一双没有刻尽全指缝骨节的手支着书脊上的浅灰熟线，蹙了蹙两条蚯蚓倒挂似的恶心眉毛：“他性情是喜怒无常，不是暴戾至极啊……难不成是裴星语那货的消息有误？可是，你还要与他相处蛮久的呢。”

江迟俊秀面庞似有一抹解不开的萧瑟涌上眉头，唏嘘着，幽幽的喟叹着：“谁让我命本就不好，死到临头之前还要去见他呢？不过萧宜，你能不能换一副嗓子与我说话，你这音调我老觉得像是天禄成精了似的，掐着嗓子跟我阴阳怪气。”

那人偶用梨花玲珑的敷衍木手重重的击打了下书脊熟线，却惹得自己的眼前一阵金灰与月色齐飞，凄惨的嚅动着颜料涂到下颌极其不走心的唇，薄怒道：“你以为我不想么！还不是你那阿母，生了病气就加强公府的警戒，我如今又不好擅闯，不然早就把你揍得满地白牙开了！你走之后，屋子是不是进来过外人？”

江迟呲着自己满口雪白齐整的小贝牙，点头，笑弯了两池皓月春水：“是呀是呀，而且按照种种线索上看，是你老相好呢。”

言罢，她疏懒地没脊骨似的又将自己埋回如虹云般团团的锦绣金玉之中，指尖却无赖地掐着悬在榻上的一颗玲珑空心盛熏香用的半环银球，浓黑泛幽色的如扇眼睫死死的陷埋在柔软的杀器之中，直要将自己闷息的再也不能喘气般——

那小人兀自费力地蹬着两条木腿吭哧的吊悬案边，顺着四角拢悬的缀紫蝶纱流苏缓缓近了凳，又顺着四四方方的凳腿下了，好不容易费力爬到了绘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