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碰见千鸿那小子，那也是他的福气。”
他说起往事来。
三年前京都的那场大雪，当时年仅五十七岁的姚大石回想起来，脑海里仍旧是处刑台那血和着雪飘散玄武街道口十里的难闻味道。
“那天我路过南城门去买盐巴，早先在茶馆，就听人说南城门口每隔两天就砍一批人，开始还以为是他们吹牛，直到真到了那里，才知道那负责砍头的大汉，鬼头刀已经换了四把。”
姚大石平静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见惯了世态炎凉的老头看着眼前粗壮汉子浑浊的眼睛心思会平静，他道：
“那天跟以往不一样，听人说前几日午时都是砍十几个人，那天要砍的，却只有一个。”
“一个头发花白，身上穿着墨绿色衣服，像是当过大官样子的老头。”
姚大石又咬了一口烙饼。
“那天人真多哦，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好像是给那老头打抱不平的家伙，我一问才知道，嘿，原来是个大夫。”
“好不容易挑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看热闹，就是正对着处刑台的那座富贵楼，那掌柜的还因为我只点了一壶最便宜的茶水给了我好几个白眼，嘁，打更的怎么了，打更的就不能喝茶？”
姚大石似是想起了那重财掌柜的样子，声音有点出神。
“我刚坐下，旁边清一色的绫罗绸缎，也没人在意我这个更夫，我当时想啊，这整座偌大的富贵楼里，最没钱的应该就是我了。”
“你猜怎么着？”姚大石说着，突然卖了一个关子。
见唐朝海听的入神，他露出一个“看来我讲的故事还不错”的微笑。
“我看见一个身高才到我这儿的小和尚孤零零的站在富贵楼三楼正对着刑场的窗户口。”姚大石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一身破烂袈裟，头上也没佛门子弟该有的戒疤，就只是站在那儿。”说到这里，姚大石笑起来。
“我看这比我还穷的小子挺对胃口，拿了一个杯子，就递过去一杯水。”
“这次你又猜怎么着？”姚大石突然又是一个反问，把已经回过神的唐朝海问的有点懵。
“什么？”唐朝海下意识的回答。
“嘿，这小子竟然在哭，他跟我三年，锦衣卫提刀拦路都面不改色的陆小子，对着刑场那砍头的大汉，给吓哭了。”
“还说什么那穿墨绿色衣服长相衣着都很气派的老头是他师傅，那怎么可能，可是锦衣卫带上刑场的主，怎么可能还有一个徒弟在外面，最次，也发配边疆然后半路毒死了。”
姚大石吃完了手上的烙饼，看着桌子上空空的碗碟，突然觉得还有点意犹未尽，这往日里看不上的如猪食一般的东西，此刻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面。
“陆小子，自那之后就跟着你打更？”
唐朝海驱散真元，因他之真元而精神振奋的姚大石，突然感受到了一点疲惫。
武道至化境，甚至可以自身实力影响他人心情。
“是啊”刚睡醒没多久的姚大石打了一个哈欠，“带过来后过了几天，这小子都没说过一句话，直到一天夜里他从床上摔下来，我带他去医馆，才知道他不是个哑巴。”
唐朝海这时抬头，看向里屋的帘子。
“这小子心里有事我知道，但是他不说，我也不好问不是。”
姚大石还在那里侃侃而谈，神色一脸平静的陆千鸿已经走出来。
唐朝海的眼神里有一点古怪。
姚大石并没有发现陆千鸿。
“姚老头，你吹牛的毛病还是没改一点，我那天哪里哭了？”
眉飞色舞完了的姚大石身躯僵硬了一下。
“啊，哈哈，陆小子你起来啦，那你眼睛水汪汪的，三九天进沙子？”
“月钱发了？快给我，家里没米了”
陆千鸿找了一条板凳坐下，随意的扯开了话题。
唐朝海闭目，养神不语。
“城东的徐记米铺，那老板跟我有点交情，能杀少点斤两。”
姚大石起身。
一老一少一中年。
浩浩荡荡的拿着一口袋的铜钱。
去买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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