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火记第72章 雾隐九龙蜷(2/2)

诸侯奉天伐黎，有一路绕过中土官道，欲从沿海而进，却被黎抗王招揽的方士所阻。两边修士在此摆阵斗法，以致地裂谷开，泽为谿壑，又与外海连通，才被魔气所染，成了而今的鬼河。当初被设为阵眼的九处阴穴，便是如今的九道河弯，本是蕴气藏灵的关位，先受兵燹荼毒，后遭外海滋染，才生出妖风异象。我等称为鬼龙，并非真的龙类，而是一股感应活人生机的煞气凝为实体。你既无天眼辨气，自然瞧不见鬼龙的模样。”

荆石听罢，果然不再仰头四顾，反问道：“世上真的有龙吗？”

珑姬道：“古时确有此类，但如今天地大变，恐怕已无残裔。便是地龙入水化蛟，也要千年修行，我想是难得找到了。”

三人说到这里，原本远去的怪吼声又渐响亮，俄而已如雷暴轰耳一般，逼得尤安礼与荆石纷纷捂耳。荆、尤二人看不清云外情形，只觉头顶满天水雾骤然豁开，露出黑黢黢一团煤灰似的怪影，其势如飞峰压顶，便要将红云整个吞没。正是恐怖关头，玲剑清声急鸣，云外彩烟应声而烁，霎时云上瑞光蒸霞，万象幻生，反将外头衬得昏昧如夜。云中三人除了珑姬无恙，已是目也炫盲，耳也嘈聩，全不知身在何处，唯幸身体却不觉如何颠簸。待两人好一阵后缓过劲来，才觉出声光俱歇，再观云外情形，则唯有苍苍霜雾，浩浩涛声。

珑姬自己久非凡躯，对此番阵仗并不放在心上，待应付过鬼龙突袭，再回头见那两人揉眼的揉眼，掏耳的掏耳，才省得自己疏忽，忙道：“无妨，眼下已过第一曲，那鬼龙不得追来。若再遇别曲，我提前与你们说知，先将耳目封住便是。”

尤安礼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她说才过一曲，登时又感头皮发麻。他虽看不见外头地势，但知珑姬能在雾中辨向，定是以天眼观气，循着九曲穴位而走。如此虽不致迷失于河雾之中，可自此处到东域，少说也要过四五个曲，才能闯出这蚀肉销魂的九幽冥雾去。幸好鬼龙仰地势而生，河曲之间相隔又远，绝不会出现多龙同现的场面，看珑姬方才的手段，只要她真元未竭，那后头再遇鬼龙也不甚可怕了。

于是红云穿雾续行，也不知走过多久。若往云外瞻看，多数时候冷雾迷蒙，唯得水色入眦，偶尔则见深处隐有巨影游晃，状若鲲鲸潜海。又或突然间天顶漏晴，竟没有日月星辰，仅现一道蜿蜒长河倒悬空际，宛若是天地颠倒、乾坤破碎。

诸此异象，虽甚诡诞怪怖，却皆止昙花鸿影，转瞬便消湮于茫茫雾中，不曾闻得半点声息。荆石以此询问珑姬，得言道：“此地因连外海，五行错乱，雾中时有蜃楼幻景，以惑迷渡河者心神。只要鬼龙不出，那万般怪状皆是镜花水月，你莫去理会便是。”

一路行来，果真平安无事，连鬼龙也未再遇。荆、尤二人不辨外景，不知光阴，全凭珑姬报说，待她告知“已过第四曲”时，另两人已是倒头睡过一遭，又吃了些干粮充饥。荆石忽道：“这条路，凡人是不能走的。”

尤安礼一觉醒来，精神颇为振奋，连带对这小鬼的嫌恶亦减轻不少，闻言哂笑道：“小鬼，凡人就算活得不耐烦了，找根绳子甩上树便是，何苦要往此地跑？”

荆石道：“那南域的凡人如何去东域？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尤安礼没好气道：“若不过伏龙河，自然是走中土官道，便花上几个月，也能至东域粹秀关。不过中土治籍森严，非是南域可比，若无办事的路引官牒，那便算你偷渡闯关，可罚得不轻。你莫当天下凡人都跟你一般爱操闲心，自己好端端的田产家业不顾，跑到别域去做什么？”